第34章 山楂糕 這齊王府，怎麽走啊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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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歡一骨碌爬起來。
“齊王府的人？”
阿苗道：“是的, 來了好幾個人……小姐快去看看吧！”
意歡趕忙收拾了一番，須臾之後便來到了一樓。
盛京甜品坊一樓廳堂中，站了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。
有人佩劍, 有人背著大箱子，他們好奇地四處張望，有人還在看貨架上的吃食。
意歡瞥見其中一人，似是有些眼熟。
這人與程淩偉長得很像, 但是眉宇之間，多了一絲文氣，稍顯稚嫩些。
意歡張了張嘴, 卻不知道如何喚他。
卻是那人主動開了口——“意歡姑娘，有禮了。”
此言一出，其他幾人頓時也一轉身，齊刷刷地過來見禮。
意歡微怔：“閣下是？”
程淩雲微微一笑：“在下程淩雲，是世子的貼身護衛……意歡姑娘興許對我哥哥有印象，他是程淩偉。”
意歡頓悟：“原來是程大哥的弟弟……那我便也喚程大哥吧。”
程淩雲頷首：“意歡姑娘隨意便好。”
他笑得輕松，看起來，倒是比不茍言笑的程淩偉好相處些。
程淩雲身後, 還站著幾個大漢, 他們都背著不同的箱子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意歡。
意歡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，於是問道：“程大哥一大早來我們鋪子……可是世子有什麽交待？”
程淩偉疏朗一笑：“確實是有事。”他指了指身後的大漢, 道——“這幾位是我們王府的修繕師傅。”
說罷，他身後的一名大漢便站了出來，恭恭敬敬向意歡行了個禮：“意歡姑娘……世子讓我等來幫姑娘檢查檢查，鋪子還有哪些地方需要修繕，以免再出現漏水或者傷人的情況。”
意歡始料未及, 一臉驚訝。
她轉頭，看了看身邊的阿苗，阿苗則更是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了。
阿苗結結巴巴問：“幫……幫我們修繕鋪子？”
她安穩睡了一夜，並不知道昨夜意歡臥房進水的事。
“不錯，聽世子說，這盛京甜品坊差點被風吹垮了，讓我們趕快來看看。”
意歡：“……”
程淩雲溫和一笑：“我們世子一向愛開玩笑，意歡姑娘不必在意。”
意歡幹笑一下，隨即道：“那便多謝世子了……還請幾位師傅隨我來。”
說罷，便引了三位師傅上了二樓。
大廳之中，留下了程淩雲和阿苗。
阿苗急忙道：“程大哥請坐，這麽早，定是還未用早膳吧？我給您備些。”
程淩雲笑笑，也不推辭，清秀的面龐揚起一抹笑：“多謝姑娘。”
程淩雲說話溫柔至極，令人聽了十分舒服。
阿苗應了聲，便轉身搗鼓吃食去了。
待意歡下來之時，程淩雲已經開始享用甜甜圈了。
他文雅地坐在長椅之上，張口咬下一塊甜甜圈，慢條斯理地嘗著，和他哥哥來甜品坊的樣子截然不同。
意歡見他吃得放松，便隨口問了句：“程大哥，這甜甜圈合胃口嗎？”
程淩雲毫不吝嗇地誇讚道：“甚好！早就聽家兄說，這盛京甜品坊有許多好吃的東西，便一直想來看看，今日一見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程淩雲早就聽程淩偉說了盛京甜品坊的特別之處，一直心心念念過來，可每次世子都帶了哥哥來。
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機會，自然要仔細品品這些美食。
意歡被他這樣，一本正經地誇了一頓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“程大哥過獎了，都是些尋常吃食，沒什麽了不得的。”
“意歡姑娘太謙虛了，這些吃食都是王府中的廚子做不出來的……怪不得世子總想過來。”
意歡聽了，抿唇一笑：“世子也就是吃個新鮮感罷了。”
程淩雲笑了笑，不置可否。
程淩雲吃著甜甜圈，糖粉輕微沾到嘴唇，他便掏出手帕，優雅擦了擦。
他笑得舒展，並不掩飾自己自己的愉悅，令躲在櫃臺後的阿苗，忍不住偷偷看他。
意歡見了他的樣子，隨即笑道：“程大哥是否還需要來點別的？”
程淩雲更是毫不客氣，笑開：“可，多謝。”
與程淩偉的老實拘謹相比，程淩雲倒是能放開許多。
意歡便又挑了些賣得好的吃食，送到了他面前。
程淩雲一一笑納，與意歡攀談起來。
程淩雲道：“難怪世子昨日要來意歡姑娘這邊，若是我心情不好，也會想來這裏吃些好的，紓解一下內心郁結。”
意歡聽了這話，心覺奇怪，便道：“世子怎麽了？”
程淩雲擡頭詢問：“世子竟沒告訴姑娘麽？”
意歡峨眉微攏，柳何瀟昨日……確實是沒有說什麽，不過能看出他神色怏怏，有些不在狀態。
她搖了搖頭。
程淩雲猶豫了一瞬，隨即道：“昨日是王妃的忌日。”
意歡微頓。
程淩雲瞧著意歡臉色，繼續道：“他去看了王妃之後，便沒有回府……說是想一個人靜靜，害得我們好找呢。”
他咽下一口吃食，滔滔不絕：“後來，到了半夜，才看到世子淋得濕透了回來……這才知道，世子是來了盛京甜品坊。”
原來如此。
難怪柳何瀟昨日看起來，有種說不出的惆悵與哀傷，竟是因為他母親。
意歡低聲：“世子和王妃，感情一定很好吧？”
程淩雲咽下一口吃食，郎朗聊道：“確實……王爺南征北戰，世子小時候便是與王妃朝夕相對，王妃為人最是和善，又愛烹飪，她在的時候，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子弟羨慕世子，有這樣一個好母親。”
意歡聽了，也微微有幾分唏噓，道：“那真是可惜了。”
程淩雲也十分惋惜，道：“自從王妃歿了，世子便送到老夫人面前寄養，老夫人雖疼愛世子，卻也不會為世子下廚。”
意歡點點頭：“別人做的，和母親做的，自是不一樣的。”
程淩雲認同道：“確實……後來，慢慢的，世子就喜歡出來尋覓美食。這盛京之中，若說起特色美食，就沒有世子不知道的，意歡姑娘的甜品坊如今得世子青睞，若是世子再加以宣傳，恐怕會有不少達官貴人要來光顧。”
說到這點，意歡還是深有體會的，畢竟……手磨咖啡就是他無意中帶火的。
但她想起柳何瀟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，又道：“不過，若要世子幫我宣傳，恐怕難如登天……”
程淩雲微微搖了搖頭，道：“意歡姑娘可能還不了解世子……世子這人看著孤傲，實則，最是心軟的。”
他直視意歡的眼睛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意歡迎上他的目光，頓覺有些古怪。
“程大哥同我說這些，不覺得有些交淺言深嗎？”
程淩雲無所謂地笑笑，道：“不過是隨口聊聊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意歡也回報以一個淺笑。
兩人聊了不久，三位修繕師傅便下了樓，為首的躬身道：“意歡姑娘，樓上的屋頂、窗欞、門框等，都已經檢修好了。”
意歡露出微笑，一臉感激：“多謝幾位師傅。”
說罷，她拿出準備好的食盒，道：“這是我的一點心意，還請師傅們不要嫌棄……”
為首的急忙道：“不敢不敢，我等奉世子之命而來，萬萬沒有資格接受姑娘饋贈。”
意歡道：“世子的心意我領了，這一箱給幾位師傅。”然後，她又指了指另外一盒，對程淩雲道：“這一箱吃食，還要勞煩程大哥帶回去給世子……算是小女子聊表謝意。”
不管怎樣，柳何瀟昨夜幫忙修了窗戶，又特意遣了人來善後，於情於理，也該道謝。
程淩雲遲疑了一下，卻沒有接。
他瞧著微微有些憂愁，道：“多謝意歡姑娘好意……不過，世子恐怕這兩日，吃不了什麽東西了。”
意歡微楞：“為何？”
程淩雲盯著她的眼睛，看了一瞬，道：“世子昨夜回去……便開始高熱了。”
意歡頓在原地：“那他現在如何了？”
“如今我哥哥在守著，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……不過，世子醒來後，第一件事便是安排人來給姑娘修繕鋪子，想來，人是清醒的吧。”程淩雲說得言簡意賅，可意歡心中，卻綣起一絲漣漪。
見意歡若有所思，程淩雲心覺自己目的已經達到，便起身告辭。
“意歡姑娘，時辰不早了，我還要回去向世子覆命，便不再叨擾了。”
意歡撐起笑，道：“好，我送送程大哥。”
程淩雲微笑：“不勞姑娘了……對了，世子讓我轉告姑娘，他這幾日恐怕不方便過來了……”
意歡睫羽微垂，勉強笑道：“嗯……但願世子能早日康覆。”
程淩雲也微微頷首，遂帶人離開了盛京甜品坊。
他們只帶走了一盒吃食。
意歡手中捧著餘下這盒沒送出去的吃食，頓時有些悵然若失。
她微微蹙眉，他怎麽就病了呢？不是武藝高超，身強體健，數落起人來中氣十足麽……
可一想起，他是因為自己病的，意歡開始有些於心不安。
出了盛京甜品坊，幾位修繕師傅，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食盒裏的吃食，一下便瓜分盡了。
“我早聽說這盛京甜品坊的吃食好吃，果不其然！”
“就是，難怪世子要日日過來。”
“小聲些！不怕世子知道了說你啊……”
幾人一邊吃，還見縫插針地聊起天來。
程淩雲看著他們這樣，頓覺好笑，道：“這時候吃得開心，方才怎麽扭扭捏捏？”
為首的師傅嘿嘿一笑，道：“我見這姑娘姑娘頗得世子留心，萬一未來成了貴人……我等自然不敢僭越。”
另一人撇撇嘴，道：“怎麽可能？意歡姑娘雖美貌和善，但身份低微，怎麽可能進得了王府？”
還有一個吃得快，連忙提了反對意見：“身份低微又如何？只要咱們世子喜歡，怎麽不能進？你瞧那呂小姐，鐘情世子這麽多年了，她是咱們側妃的親侄女，呂家又勢大，世子還不是沒放在眼裏？”
為首師傅見兩個徒弟吵了起來，便道：“好了好了，世子的事也是你們能說嘴的！？”
兩人被師傅一訓，頓時不吱聲了。
程淩雲微微一笑：“範師傅說話真是管用。”
範師傅有些不好意思：“程護衛見笑了。”他思索了片刻，問道：“不過……程護衛，你為何要告訴意歡姑娘，世子病了的事？世子不是交待了，不許告知意歡姑娘嗎？”
程淩雲笑笑，理直氣壯：“咱們世子，你們還不知道？一張嘴不饒人，可心性，卻至純至孝。”頓了頓，他繼續道：“若是按他的做法，將意歡姑娘蒙在鼓裏，又如何能心疼他一瞬！？”
範師傅面色一滯，茅塞頓開。
意歡手裏握著勺，緩緩攪動鍋中的湯。
清甜的滋味縈繞在小廚房內，一鍋半透晶亮的桃膠，已經熬了不少時辰。
《本經逢原》中記載：“桃樹上膠，最通津液，能治血淋，石淋。痘瘡黑陷，必勝膏用之 。”
在現代之時，不少人說飲食桃膠有補充膠原蛋白的效果，但也無從考據，不過從桃膠煮糖水的口感來看，確實是十分獨特。
意歡放了鍋中勺，又去擺弄蓮子。
這風幹的雪白蓮子已經提前泡了半宿，蓮衣泡得松散不少，用手指輕輕一搓，便毫不費力地剝了下來。
一顆顆飽滿的蓮子，微微按壓一下，便知已經心軟了。
她輕輕揉一下，蓮子便裂成了兩半，取出了當中嫩綠的蓮心，將白潤的蓮肉擱置到了碗裏。
意歡突發奇想，便將一葉蓮心放入口中，猝不及防的苦爬上舌尖，她頓時皺起眉來。
一苦過後，口中還有些微微的澀，她適應了片刻，反而嘗出一絲清明。
這蓮心說著苦，吃完，倒也沒有那麽討厭。
她一面繼續手剝蓮子，一面盯著鍋中的火。
待到小半碗蓮子剝好，鍋中的桃膠也熬得差不多了。
意歡思緒漫漫，有一搭沒一搭地攪著鍋中甜品……
也不知道柳何瀟病得嚴不嚴重……若是好了，不會來找自己麻煩吧？
罷了，找就找吧，總比一直病著好。
意歡心中又數落自己，何時變得如此有同情心了？
她如今要做的，就是開好甜品坊，帶著弟弟和阿苗，過上好日子。
哪有空去管柳何瀟的事……他堂堂齊王世子，哪裏用得著她操心？
意歡想到這，一把抄起瑩白的蓮肉，果斷倒入。
隨手便拿起大勺去攪，卻閃電般縮回了手。
真燙。
這大勺方才離火近，時間一長，把手便有些灼人。
意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，只是微紅一下，她頓時怔住。
想起上次在水月居，她做焦糖布丁時，不小心被勺子燙了，有人立時抓了她的手一把摁在水裏解熱。
那只手修長有力，骨節根根分明，十分好看。
兩人的手交織在冷水裏，她卻能感受到他手心溫熱。
當時，柳何瀟一面蹙著長眉：“紅成這樣了，還說沒事？”
一面又趾高氣昂：“真笨。”
他似乎一直是這樣矛盾的一個人。
時而離經叛道，橫沖直撞。
時而又狡黠天真，簡單溫潤。
意歡不知怎的，又想起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。
瞳仁漆黑如夜，眼尾卻微微上揚，無意一勾，就是道不盡的昳麗風流。
意歡吮著自己燙紅的手指，心中頓覺空落落的。
阿苗挑了簾子進來，道：“小姐，紅羽姑娘的糖水熬好了麽？”
意歡立即收了思緒，喃喃：“馬上好了，你先去收拾別的吃食吧。”
阿苗點點頭，道：“小姐煮好的奶茶和珍珠我自己準備好了，按照你吩咐的，珍珠單獨放在了一個碗盅裏，等到了再舀到奶茶中。”
意歡頷首：“不錯，若是姑娘們有特別喜愛珍珠的，也可適當多加一些。”
連柳何瀟都喜歡的珍珠，想必姑娘們更是無法拒絕。
意歡將煮好的桃膠蓮子盛了出來，一盅滿滿的膠質晶瑩，閃著誘人的光芒。
她將所有吃食又檢查了一遍，便將東西遞給了阿苗。
阿苗拎了食盒，正要去千嬌閣，卻見意歡面有憂思。
“小姐，你怎麽了？”
意歡低聲：“沒什麽……我在想，還要不要做些別的吃食……”她目光避開阿苗，落到了別處。
阿苗有些奇怪：“今日的珍珠奶茶，和紅羽姑娘的桃膠蓮子，不是都已經做好了麽？”
意歡小聲：“聽說世子發燒了……想必是沒有什麽胃口。”頓了頓，她又道：“其實他也幫了我們不少，我在想，要不要做些開胃的吃食送過去。”
阿苗蹙眉：“可是姑娘……您若主動送吃食去給世子，要是被旁人知道了，恐怕又要嚼舌根了。”
意歡淺笑一下：“沒關系，我送到門口就回來……不會讓別人看到的。”
阿苗拗不過意歡，嘆了口氣，只得先去千嬌閣送吃食了。
意歡等阿苗走了，便翻出了新到的山楂。
這山楂是新鮮的，一顆一顆，渾圓嫣紅。
她伸手輕輕摸了摸，執起一顆，拿到鼻尖旁，山楂透著微微的酸意，聞了還有些通竅。
意歡隨即將一框山楂，倒入了盆中。
盆中水清澈見底，飄起圓圓的山楂，擁擁簇簇，煞是好看。
山楂並不好洗，她用手搓了搓，發現表皮上的灰塵有些難去，於是在水中加了一勺鹽。
鹽水泡過之後，山楂外表的汙垢，就輕而易舉地被洗掉了。
洗幹凈的山楂，一顆顆光滑鮮亮，意歡便找了把小刀，對著一顆山楂的尾部，輕輕一挑，便將尾部徹底去掉了。
每一顆山楂，她都十分耐心地處理幹凈，好似一個個小紅球，都裂開了嘴笑。
洗好的山楂放入鍋中，註入清水，漫過山楂即可。
紅彤彤的山楂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，水溫逐漸由涼變熱。
水溫越來越高，山楂的外皮，便肉眼可見地裂開了，清澈的水也逐漸變得微微泛紅。
有些龜裂的紅色果皮，依然不舍地附著在果肉外面，倒有了一種別樣的美。
煮好的山楂，被盛出來，浸入涼水之中。
山楂們像彈球一般，墮入水裏，又調皮地浮了起來。
方才熬出來的山楂水，紅得妍麗，發出微微的酸味，她便盛了出來，晾在了一旁。
她又回去看了看冷水中的山楂，每一顆山楂都泡得比較軟了，她手指輕輕一撚，便將核拔了出來。
山楂中的筋條需要單獨摘出來，不然會影響山楂糕的口感。
她聚精會神地將所有山楂的果肉都取了出來，放入研缽之中，素手一握研杵，便細細研磨起來。
這個時代沒有破壁機，要得到碾碎的果肉，便只能一點一點，細細捶打，才能逼得果肉中的纖維分離。
她捶打了幾下，又加入了不少山楂水，開始有節奏捶了起來。
打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，山楂終於打成了泥狀，意歡的手腕都有些酸了。
意歡挑起一些看了看，山楂色的果泥濃郁生鮮，紅得溫柔，一點兒也沒有攻擊性。
她特意換了一口砂鍋來煮山楂，若是用鐵鍋煮，會煮出一股難以下咽的生銹味。
意歡將山楂泥倒入了鍋中，開了小火，慢慢熬煮。
山楂逐漸變得又順滑，又綿密，在鍋中吐著小小的泡。
意歡便加入了不少白糖，加了白糖熬制的山楂泥，很快就變得更加平整了，像一個平靜的湖面，勺子劃起一圈一圈漣漪。
砂糖的量是要用足的，不然這山楂糕難以成型。
她心道這山楂糕成本真高，因這白糖在青木齋的價格，還是不低的。
山楂和白糖的比例，約莫是一比二左右，意歡一邊做，一邊想……這山楂糕若是都吃完，恐怕要胖上兩斤！
山楂泥熬煮好後，意歡便找來了方形的盒子，她用刷子在盒子內壁刷了一層油，為的是更好地脫模。
然後，將熬好的山楂泥註入到了方盒子中，由熱變冷的山楂泥，已經微微有些凝固了，於是她便急忙用刷子將表面微微糊平，又端起了盒子，微微震了幾下，將內裏的氣泡震了出來。
一盒子平整的山楂泥，肉眼可見地變成了山楂凍。
意歡便送入了冰窖之中，至少需要一個時辰，才能凍好……意歡一邊等著山楂凍好，一邊盤算了一下近日的賬目。
最近千嬌閣的姑娘們，貢獻的日流水，差不多占到了鋪子的三分之一，而如今千嬌閣的姑娘們，還只有一半買過甜品坊的吃食。
意歡沈思道：還有一半姑娘，為何不買呢？她們是不喜食甜，還是有別的原因？
意歡打定主意，要再去好好了解一下千嬌閣姑娘們的情況……不過當務之急，要先把山楂糕，給柳何瀟送去才是。
她將凍好的山楂糕取了出來，脫模後，用小刀沾了水，細心地切成一片一片。
紅彤彤的山楂糕，如凍糕一般，在案板上有些微抖，散發著清冽的酸甜香氣。
意歡便將山楂糕整齊碼放在食籃之中，轉身就出了門。
出了長明街，她才有些發楞，這齊王府……到底怎麽走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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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齊王府的人？”
阿苗道：“是的, 來了好幾個人……小姐快去看看吧！”
意歡趕忙收拾了一番，須臾之後便來到了一樓。
盛京甜品坊一樓廳堂中，站了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。
有人佩劍, 有人背著大箱子，他們好奇地四處張望，有人還在看貨架上的吃食。
意歡瞥見其中一人，似是有些眼熟。
這人與程淩偉長得很像, 但是眉宇之間，多了一絲文氣，稍顯稚嫩些。
意歡張了張嘴, 卻不知道如何喚他。
卻是那人主動開了口——“意歡姑娘，有禮了。”
此言一出，其他幾人頓時也一轉身，齊刷刷地過來見禮。
意歡微怔：“閣下是？”
程淩雲微微一笑：“在下程淩雲，是世子的貼身護衛……意歡姑娘興許對我哥哥有印象，他是程淩偉。”
意歡頓悟：“原來是程大哥的弟弟……那我便也喚程大哥吧。”
程淩雲頷首：“意歡姑娘隨意便好。”
他笑得輕松，看起來，倒是比不茍言笑的程淩偉好相處些。
程淩雲身後, 還站著幾個大漢, 他們都背著不同的箱子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意歡。
意歡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，於是問道：“程大哥一大早來我們鋪子……可是世子有什麽交待？”
程淩偉疏朗一笑：“確實是有事。”他指了指身後的大漢, 道——“這幾位是我們王府的修繕師傅。”
說罷，他身後的一名大漢便站了出來，恭恭敬敬向意歡行了個禮：“意歡姑娘……世子讓我等來幫姑娘檢查檢查，鋪子還有哪些地方需要修繕，以免再出現漏水或者傷人的情況。”
意歡始料未及, 一臉驚訝。
她轉頭，看了看身邊的阿苗，阿苗則更是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了。
阿苗結結巴巴問：“幫……幫我們修繕鋪子？”
她安穩睡了一夜，並不知道昨夜意歡臥房進水的事。
“不錯，聽世子說，這盛京甜品坊差點被風吹垮了，讓我們趕快來看看。”
意歡：“……”
程淩雲溫和一笑：“我們世子一向愛開玩笑，意歡姑娘不必在意。”
意歡幹笑一下，隨即道：“那便多謝世子了……還請幾位師傅隨我來。”
說罷，便引了三位師傅上了二樓。
大廳之中，留下了程淩雲和阿苗。
阿苗急忙道：“程大哥請坐，這麽早，定是還未用早膳吧？我給您備些。”
程淩雲笑笑，也不推辭，清秀的面龐揚起一抹笑：“多謝姑娘。”
程淩雲說話溫柔至極，令人聽了十分舒服。
阿苗應了聲，便轉身搗鼓吃食去了。
待意歡下來之時，程淩雲已經開始享用甜甜圈了。
他文雅地坐在長椅之上，張口咬下一塊甜甜圈，慢條斯理地嘗著，和他哥哥來甜品坊的樣子截然不同。
意歡見他吃得放松，便隨口問了句：“程大哥，這甜甜圈合胃口嗎？”
程淩雲毫不吝嗇地誇讚道：“甚好！早就聽家兄說，這盛京甜品坊有許多好吃的東西，便一直想來看看，今日一見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程淩雲早就聽程淩偉說了盛京甜品坊的特別之處，一直心心念念過來，可每次世子都帶了哥哥來。
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機會，自然要仔細品品這些美食。
意歡被他這樣，一本正經地誇了一頓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“程大哥過獎了，都是些尋常吃食，沒什麽了不得的。”
“意歡姑娘太謙虛了，這些吃食都是王府中的廚子做不出來的……怪不得世子總想過來。”
意歡聽了，抿唇一笑：“世子也就是吃個新鮮感罷了。”
程淩雲笑了笑，不置可否。
程淩雲吃著甜甜圈，糖粉輕微沾到嘴唇，他便掏出手帕，優雅擦了擦。
他笑得舒展，並不掩飾自己自己的愉悅，令躲在櫃臺後的阿苗，忍不住偷偷看他。
意歡見了他的樣子，隨即笑道：“程大哥是否還需要來點別的？”
程淩雲更是毫不客氣，笑開：“可，多謝。”
與程淩偉的老實拘謹相比，程淩雲倒是能放開許多。
意歡便又挑了些賣得好的吃食，送到了他面前。
程淩雲一一笑納，與意歡攀談起來。
程淩雲道：“難怪世子昨日要來意歡姑娘這邊，若是我心情不好，也會想來這裏吃些好的，紓解一下內心郁結。”
意歡聽了這話，心覺奇怪，便道：“世子怎麽了？”
程淩雲擡頭詢問：“世子竟沒告訴姑娘麽？”
意歡峨眉微攏，柳何瀟昨日……確實是沒有說什麽，不過能看出他神色怏怏，有些不在狀態。
她搖了搖頭。
程淩雲猶豫了一瞬，隨即道：“昨日是王妃的忌日。”
意歡微頓。
程淩雲瞧著意歡臉色，繼續道：“他去看了王妃之後，便沒有回府……說是想一個人靜靜，害得我們好找呢。”
他咽下一口吃食，滔滔不絕：“後來，到了半夜，才看到世子淋得濕透了回來……這才知道，世子是來了盛京甜品坊。”
原來如此。
難怪柳何瀟昨日看起來，有種說不出的惆悵與哀傷，竟是因為他母親。
意歡低聲：“世子和王妃，感情一定很好吧？”
程淩雲咽下一口吃食，郎朗聊道：“確實……王爺南征北戰，世子小時候便是與王妃朝夕相對，王妃為人最是和善，又愛烹飪，她在的時候，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子弟羨慕世子，有這樣一個好母親。”
意歡聽了，也微微有幾分唏噓，道：“那真是可惜了。”
程淩雲也十分惋惜，道：“自從王妃歿了，世子便送到老夫人面前寄養，老夫人雖疼愛世子，卻也不會為世子下廚。”
意歡點點頭：“別人做的，和母親做的，自是不一樣的。”
程淩雲認同道：“確實……後來，慢慢的，世子就喜歡出來尋覓美食。這盛京之中，若說起特色美食，就沒有世子不知道的，意歡姑娘的甜品坊如今得世子青睞，若是世子再加以宣傳，恐怕會有不少達官貴人要來光顧。”
說到這點，意歡還是深有體會的，畢竟……手磨咖啡就是他無意中帶火的。
但她想起柳何瀟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，又道：“不過，若要世子幫我宣傳，恐怕難如登天……”
程淩雲微微搖了搖頭，道：“意歡姑娘可能還不了解世子……世子這人看著孤傲，實則，最是心軟的。”
他直視意歡的眼睛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意歡迎上他的目光，頓覺有些古怪。
“程大哥同我說這些，不覺得有些交淺言深嗎？”
程淩雲無所謂地笑笑，道：“不過是隨口聊聊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意歡也回報以一個淺笑。
兩人聊了不久，三位修繕師傅便下了樓，為首的躬身道：“意歡姑娘，樓上的屋頂、窗欞、門框等，都已經檢修好了。”
意歡露出微笑，一臉感激：“多謝幾位師傅。”
說罷，她拿出準備好的食盒，道：“這是我的一點心意，還請師傅們不要嫌棄……”
為首的急忙道：“不敢不敢，我等奉世子之命而來，萬萬沒有資格接受姑娘饋贈。”
意歡道：“世子的心意我領了，這一箱給幾位師傅。”然後，她又指了指另外一盒，對程淩雲道：“這一箱吃食，還要勞煩程大哥帶回去給世子……算是小女子聊表謝意。”
不管怎樣，柳何瀟昨夜幫忙修了窗戶，又特意遣了人來善後，於情於理，也該道謝。
程淩雲遲疑了一下，卻沒有接。
他瞧著微微有些憂愁，道：“多謝意歡姑娘好意……不過，世子恐怕這兩日，吃不了什麽東西了。”
意歡微楞：“為何？”
程淩雲盯著她的眼睛，看了一瞬，道：“世子昨夜回去……便開始高熱了。”
意歡頓在原地：“那他現在如何了？”
“如今我哥哥在守著，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……不過，世子醒來後，第一件事便是安排人來給姑娘修繕鋪子，想來，人是清醒的吧。”程淩雲說得言簡意賅，可意歡心中，卻綣起一絲漣漪。
見意歡若有所思，程淩雲心覺自己目的已經達到，便起身告辭。
“意歡姑娘，時辰不早了，我還要回去向世子覆命，便不再叨擾了。”
意歡撐起笑，道：“好，我送送程大哥。”
程淩雲微笑：“不勞姑娘了……對了，世子讓我轉告姑娘，他這幾日恐怕不方便過來了……”
意歡睫羽微垂，勉強笑道：“嗯……但願世子能早日康覆。”
程淩雲也微微頷首，遂帶人離開了盛京甜品坊。
他們只帶走了一盒吃食。
意歡手中捧著餘下這盒沒送出去的吃食，頓時有些悵然若失。
她微微蹙眉，他怎麽就病了呢？不是武藝高超，身強體健，數落起人來中氣十足麽……
可一想起，他是因為自己病的，意歡開始有些於心不安。
出了盛京甜品坊，幾位修繕師傅，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食盒裏的吃食，一下便瓜分盡了。
“我早聽說這盛京甜品坊的吃食好吃，果不其然！”
“就是，難怪世子要日日過來。”
“小聲些！不怕世子知道了說你啊……”
幾人一邊吃，還見縫插針地聊起天來。
程淩雲看著他們這樣，頓覺好笑，道：“這時候吃得開心，方才怎麽扭扭捏捏？”
為首的師傅嘿嘿一笑，道：“我見這姑娘姑娘頗得世子留心，萬一未來成了貴人……我等自然不敢僭越。”
另一人撇撇嘴，道：“怎麽可能？意歡姑娘雖美貌和善，但身份低微，怎麽可能進得了王府？”
還有一個吃得快，連忙提了反對意見：“身份低微又如何？只要咱們世子喜歡，怎麽不能進？你瞧那呂小姐，鐘情世子這麽多年了，她是咱們側妃的親侄女，呂家又勢大，世子還不是沒放在眼裏？”
為首師傅見兩個徒弟吵了起來，便道：“好了好了，世子的事也是你們能說嘴的！？”
兩人被師傅一訓，頓時不吱聲了。
程淩雲微微一笑：“範師傅說話真是管用。”
範師傅有些不好意思：“程護衛見笑了。”他思索了片刻，問道：“不過……程護衛，你為何要告訴意歡姑娘，世子病了的事？世子不是交待了，不許告知意歡姑娘嗎？”
程淩雲笑笑，理直氣壯：“咱們世子，你們還不知道？一張嘴不饒人，可心性，卻至純至孝。”頓了頓，他繼續道：“若是按他的做法，將意歡姑娘蒙在鼓裏，又如何能心疼他一瞬！？”
範師傅面色一滯，茅塞頓開。
意歡手裏握著勺，緩緩攪動鍋中的湯。
清甜的滋味縈繞在小廚房內，一鍋半透晶亮的桃膠，已經熬了不少時辰。
《本經逢原》中記載：“桃樹上膠，最通津液，能治血淋，石淋。痘瘡黑陷，必勝膏用之 。”
在現代之時，不少人說飲食桃膠有補充膠原蛋白的效果，但也無從考據，不過從桃膠煮糖水的口感來看，確實是十分獨特。
意歡放了鍋中勺，又去擺弄蓮子。
這風幹的雪白蓮子已經提前泡了半宿，蓮衣泡得松散不少，用手指輕輕一搓，便毫不費力地剝了下來。
一顆顆飽滿的蓮子，微微按壓一下，便知已經心軟了。
她輕輕揉一下，蓮子便裂成了兩半，取出了當中嫩綠的蓮心，將白潤的蓮肉擱置到了碗裏。
意歡突發奇想，便將一葉蓮心放入口中，猝不及防的苦爬上舌尖，她頓時皺起眉來。
一苦過後，口中還有些微微的澀，她適應了片刻，反而嘗出一絲清明。
這蓮心說著苦，吃完，倒也沒有那麽討厭。
她一面繼續手剝蓮子，一面盯著鍋中的火。
待到小半碗蓮子剝好，鍋中的桃膠也熬得差不多了。
意歡思緒漫漫，有一搭沒一搭地攪著鍋中甜品……
也不知道柳何瀟病得嚴不嚴重……若是好了，不會來找自己麻煩吧？
罷了，找就找吧，總比一直病著好。
意歡心中又數落自己，何時變得如此有同情心了？
她如今要做的，就是開好甜品坊，帶著弟弟和阿苗，過上好日子。
哪有空去管柳何瀟的事……他堂堂齊王世子，哪裏用得著她操心？
意歡想到這，一把抄起瑩白的蓮肉，果斷倒入。
隨手便拿起大勺去攪，卻閃電般縮回了手。
真燙。
這大勺方才離火近，時間一長，把手便有些灼人。
意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，只是微紅一下，她頓時怔住。
想起上次在水月居，她做焦糖布丁時，不小心被勺子燙了，有人立時抓了她的手一把摁在水裏解熱。
那只手修長有力，骨節根根分明，十分好看。
兩人的手交織在冷水裏，她卻能感受到他手心溫熱。
當時，柳何瀟一面蹙著長眉：“紅成這樣了，還說沒事？”
一面又趾高氣昂：“真笨。”
他似乎一直是這樣矛盾的一個人。
時而離經叛道，橫沖直撞。
時而又狡黠天真，簡單溫潤。
意歡不知怎的，又想起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。
瞳仁漆黑如夜，眼尾卻微微上揚，無意一勾，就是道不盡的昳麗風流。
意歡吮著自己燙紅的手指，心中頓覺空落落的。
阿苗挑了簾子進來，道：“小姐，紅羽姑娘的糖水熬好了麽？”
意歡立即收了思緒，喃喃：“馬上好了，你先去收拾別的吃食吧。”
阿苗點點頭，道：“小姐煮好的奶茶和珍珠我自己準備好了，按照你吩咐的，珍珠單獨放在了一個碗盅裏，等到了再舀到奶茶中。”
意歡頷首：“不錯，若是姑娘們有特別喜愛珍珠的，也可適當多加一些。”
連柳何瀟都喜歡的珍珠，想必姑娘們更是無法拒絕。
意歡將煮好的桃膠蓮子盛了出來，一盅滿滿的膠質晶瑩，閃著誘人的光芒。
她將所有吃食又檢查了一遍，便將東西遞給了阿苗。
阿苗拎了食盒，正要去千嬌閣，卻見意歡面有憂思。
“小姐，你怎麽了？”
意歡低聲：“沒什麽……我在想，還要不要做些別的吃食……”她目光避開阿苗，落到了別處。
阿苗有些奇怪：“今日的珍珠奶茶，和紅羽姑娘的桃膠蓮子，不是都已經做好了麽？”
意歡小聲：“聽說世子發燒了……想必是沒有什麽胃口。”頓了頓，她又道：“其實他也幫了我們不少，我在想，要不要做些開胃的吃食送過去。”
阿苗蹙眉：“可是姑娘……您若主動送吃食去給世子，要是被旁人知道了，恐怕又要嚼舌根了。”
意歡淺笑一下：“沒關系，我送到門口就回來……不會讓別人看到的。”
阿苗拗不過意歡，嘆了口氣，只得先去千嬌閣送吃食了。
意歡等阿苗走了，便翻出了新到的山楂。
這山楂是新鮮的，一顆一顆，渾圓嫣紅。
她伸手輕輕摸了摸，執起一顆，拿到鼻尖旁，山楂透著微微的酸意，聞了還有些通竅。
意歡隨即將一框山楂，倒入了盆中。
盆中水清澈見底，飄起圓圓的山楂，擁擁簇簇，煞是好看。
山楂並不好洗，她用手搓了搓，發現表皮上的灰塵有些難去，於是在水中加了一勺鹽。
鹽水泡過之後，山楂外表的汙垢，就輕而易舉地被洗掉了。
洗幹凈的山楂，一顆顆光滑鮮亮，意歡便找了把小刀，對著一顆山楂的尾部，輕輕一挑，便將尾部徹底去掉了。
每一顆山楂，她都十分耐心地處理幹凈，好似一個個小紅球，都裂開了嘴笑。
洗好的山楂放入鍋中，註入清水，漫過山楂即可。
紅彤彤的山楂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，水溫逐漸由涼變熱。
水溫越來越高，山楂的外皮，便肉眼可見地裂開了，清澈的水也逐漸變得微微泛紅。
有些龜裂的紅色果皮，依然不舍地附著在果肉外面，倒有了一種別樣的美。
煮好的山楂，被盛出來，浸入涼水之中。
山楂們像彈球一般，墮入水裏，又調皮地浮了起來。
方才熬出來的山楂水，紅得妍麗，發出微微的酸味，她便盛了出來，晾在了一旁。
她又回去看了看冷水中的山楂，每一顆山楂都泡得比較軟了，她手指輕輕一撚，便將核拔了出來。
山楂中的筋條需要單獨摘出來，不然會影響山楂糕的口感。
她聚精會神地將所有山楂的果肉都取了出來，放入研缽之中，素手一握研杵，便細細研磨起來。
這個時代沒有破壁機，要得到碾碎的果肉，便只能一點一點，細細捶打，才能逼得果肉中的纖維分離。
她捶打了幾下，又加入了不少山楂水，開始有節奏捶了起來。
打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，山楂終於打成了泥狀，意歡的手腕都有些酸了。
意歡挑起一些看了看，山楂色的果泥濃郁生鮮，紅得溫柔，一點兒也沒有攻擊性。
她特意換了一口砂鍋來煮山楂，若是用鐵鍋煮，會煮出一股難以下咽的生銹味。
意歡將山楂泥倒入了鍋中，開了小火，慢慢熬煮。
山楂逐漸變得又順滑，又綿密，在鍋中吐著小小的泡。
意歡便加入了不少白糖，加了白糖熬制的山楂泥，很快就變得更加平整了，像一個平靜的湖面，勺子劃起一圈一圈漣漪。
砂糖的量是要用足的，不然這山楂糕難以成型。
她心道這山楂糕成本真高，因這白糖在青木齋的價格，還是不低的。
山楂和白糖的比例，約莫是一比二左右，意歡一邊做，一邊想……這山楂糕若是都吃完，恐怕要胖上兩斤！
山楂泥熬煮好後，意歡便找來了方形的盒子，她用刷子在盒子內壁刷了一層油，為的是更好地脫模。
然後，將熬好的山楂泥註入到了方盒子中，由熱變冷的山楂泥，已經微微有些凝固了，於是她便急忙用刷子將表面微微糊平，又端起了盒子，微微震了幾下，將內裏的氣泡震了出來。
一盒子平整的山楂泥，肉眼可見地變成了山楂凍。
意歡便送入了冰窖之中，至少需要一個時辰，才能凍好……意歡一邊等著山楂凍好，一邊盤算了一下近日的賬目。
最近千嬌閣的姑娘們，貢獻的日流水，差不多占到了鋪子的三分之一，而如今千嬌閣的姑娘們，還只有一半買過甜品坊的吃食。
意歡沈思道：還有一半姑娘，為何不買呢？她們是不喜食甜，還是有別的原因？
意歡打定主意，要再去好好了解一下千嬌閣姑娘們的情況……不過當務之急，要先把山楂糕，給柳何瀟送去才是。
她將凍好的山楂糕取了出來，脫模後，用小刀沾了水，細心地切成一片一片。
紅彤彤的山楂糕，如凍糕一般，在案板上有些微抖，散發著清冽的酸甜香氣。
意歡便將山楂糕整齊碼放在食籃之中，轉身就出了門。
出了長明街，她才有些發楞，這齊王府……到底怎麽走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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